为了涤清心魔，历任剑尊都要挑选未经人事的幽梦宗女子，一同双修。
我被宗门选中，竭尽所能助剑尊顺利化劫，一统万宗。
在受万宗顶礼之日，他却抽了我的灵骨，屠尽了整个幽梦宗。
剑尊牵着我小师妹的手，对我冷笑道，
「灵儿被你们幽梦宗害得家破人亡，当初你们害死她亲人的时候，就该想到有今天的后果！」
我亲眼看到同门在死前凄厉痛哭，失去灵骨的我也被小师妹挖心而死。
再醒来，我回到了剑尊选我双修那日。
小师妹忽然跪下，说心慕剑尊已久，希望我能成人之美。
这次，我看也没看他们一眼，而是径直走向角落里安静旁观的白衣男子。
「剑尊大人就不敢高攀了，我倒是瞧上了这抚琴的小郎君。」
得意的小师妹还不知道，没有我的灵骨加持，剑尊迟早走火入魔，万劫不复。
「青璃，此去助剑尊大人渡劫可是关系宗门前途的大事，你切莫怠惰。」
大师姐青瑶握着我的手，认真地嘱咐我，脸上满是忧色。
「记得我教你的东西，万不可丢人现眼。」
身为宗主的母亲也神情严肃，叮嘱了几句。
我刚要说些什么宽慰她们的心。
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小师妹谢灵儿满脸泪痕，跑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了母亲的面前。
「师父！其实我早已心慕剑尊，与他心意相通，请师父……不，请母亲体谅灵儿一片痴心，让我替姐姐去吧！」
她话语一落，母亲和大师姐脸色都有些变了。
幽梦宗全宗上下都知道，谢灵儿虽并不是幽梦宗的嫡传弟子，但却比我这个嫡传弟子更深得母亲的宠爱。
她出生的村子惨遭屠戮，谢灵儿侥幸活了下来，无意间逃到了幽梦宗。
早不再收徒的母亲不知为何破例将谢灵儿收为了关门弟子，让她成为了我的小师妹，并悉心教导。
很多人都说，母亲与谢灵儿的父亲是年少的青梅竹马，谢灵儿是母亲的亲生孩子。
我也问过母亲，但她什么也没说，似是默认了。
「这成何体统！」
母亲脸色随即黑了下来：
「先不论此事早已上报剑尊，我早已替你找了个好去处，平平凡凡安稳度日，这难道不好吗！」
谢灵儿泪光灼灼，满脸写着坚定：
「师父不知，我早已将自己交给给剑尊大人了，初夜已失……我已经是他的人了！」
说着，她脸颊羞红，还挑衅似的看了我一眼。
我瞬间明白，她也重生了。
难怪上一世剑尊如此护她，原来他们早都私下勾搭在一起了。
「……谢灵儿！你疯了吗！」
母亲气得咳嗽，一时竟不顾我还在场，口不择言：
「在剑尊身边渡劫，一个搞不好就是魂飞魄散！我让你嫁给琴主，虽然琴宗地位不如剑宗，但你嫁过去就是宗主夫人，一辈子荣华富贵安安稳稳，为什么非要去送死？」
大师姐也知道母亲语出不妥，但她只是略有愧色看了看我，什么都没说。
没错，母亲和师姐都知道，被剑尊挑中，不是什么好事。
剑宗统御万门已久，弟子众多，历代剑尊修为都出神入化，俨然一副仙门皇帝的做派。
可修为越高，心魔也随之滋生难以消灭。
为了能顺利渡劫，剑尊唯有与我们幽梦宗的女子一起双修，而且必须用幽梦宗独有的灵骨和处子之血进行阴阳调方可消解心魔。
正因为如此，幽梦宗女子一生只可契结一人，第一次的人选就敲定了终身。
这也至数百年来剑宗之人将幽梦宗视为自己的附属，任意拿捏呼来喝去。
更有无耻之人说我们不过是剑宗豢养的性奴罢了。
相应的，剑宗的势力也在护佑着幽梦宗，让我们勉强有个安稳的立足之地。
只是虽然我们先天功体特殊，想要完全消解剑尊心魔也非是易事。
就如我的太师父，她未能替上任剑尊化解心魔，在剑尊渡劫时也一同被天雷劈中，魂飞魄散。
所以被剑尊选在身边，虽然一时看似身份高贵，但九死一生，实在凶险。
大概谢灵儿看我灵根如此「低劣」，都能替剑尊洗清心魔，就信心满满以为自己也可以。
但她不知道，我的空灵根看似低劣，却最是适合修炼本门心法。
我敢说全宗上下除了我，没第二个人能彻底替剑尊消除心魔。
「琴宗那种不入流的花架子门派，还不如咱们幽梦宗呢。我宁可去剑尊身边做个随侍丫头，也不愿意嫁去那里！」
谢灵儿信心满满，对母亲的关心完全不放在心上。
眼看着天时已到，剑尊快来了。
母亲急了，挥手用捆仙索绑缚住了谢灵儿：
「还不快把她带走！等剑尊来了，万万不可让他们见面！」
「——混账！」
倏尔，一道青光闪过。
捆仙索应声而断。
「本尊要见什么人，何时轮得到你来指点了？」
一道闪着凌冽剑光的挺拔人影大步迈入。
剑尊明昱一袭青衫，神姿逸飞，看上去真是如天人之姿。
他紧皱眉头，轻轻扶起了跪在地上哭泣不已的谢灵儿：
「幽梦宗主，你倒是胆子不小，还想安排本尊？」
我静静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，只觉胸口好容易压抑的怒火又瞬间蹿升。
明昱是上任剑尊的独子。
他自小努力刻苦，更是天资聪慧，四海八荒无一人能望其项背。
都说这位年轻的剑尊为人谦逊沉稳，正直善良。
但我耗尽心血替他消湮了心魔，他不但没有对我说一句感谢，还声称幽梦宗的功法乃是邪法，靠双修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是歪门邪道，不该留存于世。
更加上谢灵儿的挑唆，他向大家宣布，说幽梦宗多年来仗着剑宗的撑腰，为非作歹屠戮平民，害得小师妹全家死于非命。
明昱打着灭除邪道的口号，将我们全宗上下一百多人全部灭口。
我还记得那天，我跪在他面前，求他饶过我们宗门。
回应我的是一道凌厉无比的剑光，生生抽出了我的灵骨：
「你死前还能有点用，放心，我会给它找个好去处。」
那抽骨之痛似乎还未消散。
我几乎想要立刻就以牙还牙，亲手将他拆骨扒皮。
只是我如今的实力还不允许。
「明昱剑尊，我哪里敢？您的双修人选早已敲定，何况灵儿又与琴宗有了婚约，这临时变卦……怕是不太好。」
母亲立刻赔着笑道歉。
「灵儿，别哭。」
明昱没有搭理母亲，只是轻轻安抚着哭泣的谢灵儿，又冷眼瞟向我：
「灵儿早已是我的人了。至于你，呵，一个空灵根……也罢，修为勉强可以入眼，就随灵儿来做个随侍丫头吧。」
我心里忍不住冷笑。
看这样子，大概谢灵儿早都暗自勾搭上了明昱。
明昱竟也见识浅薄，根本不懂这千年难遇的空灵根的厉害之处。
何况再怎么说，幽梦宗也是堂堂千百年历史的老宗门了，我身为掌门独女，竟然让我去做随侍丫头，剑尊从来都将我们看做攀附剑宗的蝼蚁罢了。
母亲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，她却仍是好言好语地劝着：
「灵儿修为不足，只怕是难以担当重任，还是……」
「那就让青璃来当随侍丫头，若是灵儿撑不住，她也可以来补上。」
明昱眉头一皱，语气冰冷，不容置疑。
这和让我去做通房丫鬟有什么区别？简直把侮辱二字直接写在脸上了。
不少幽梦宗的弟子都沉下脸来。
我刚要断然拒绝，母亲看看我，却先开口了。
「……青璃，你可愿意？」
我瞳孔一震。
我知道，母亲自小都更宠爱谢灵儿。
我自小就被当做替剑尊消除心魔的双修人选来培养。
我日夜不停修炼，唯恐辜负了母亲和众同门的期待。
而母亲早早替谢灵儿看中了好去处。。
琴宗一向地位不高，向来被修仙界看不起。
但他们偏居一隅，清淡逍遥，如果谢灵儿嫁过去，便是一生远离纷扰了。
我本以为母亲只是对我要求高些罢了，没想到，她从头至尾都只是将我视作保全门派的工具人罢了。
我的存在，只是为了替剑尊消灭心魔，让幽梦宗得以继续被剑宗庇佑。
她何时顾及过我的幸福和安危！
思及此处，我也不必再顾念这些根本不关心我的人了。
「女儿不愿意，堂堂幽梦宗掌门的独女，竟然要去做一个随侍丫头，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？」
我径直走向了那一旁安静不语的琴主遥星。
「小女子愚钝，不敢妄图接近明昱剑尊。我倒是瞧着这抚琴的小郎君不错。」
我凑近脑袋，看着盈盈浅笑的男子：
「不知琴主意下如何？」
「……他？」
剑尊愣了愣，噗嗤笑出了声，鄙视之意，溢于言表。
剑宗从来都只将琴宗看成替奏乐解闷的花架子门派存在。
就算是琴主，在剑尊眼里也不过是技法娴熟的乐师罢了。
「……混账！你胡说八道什么。」
母亲脸色立刻黑了下来。
谢灵儿看着我，眼里闪过几丝嘲讽：
「师父，看起来师姐和琴主熟得很呢，莫不是早都私下偷偷勾搭，怕是早已失身，珠胎暗结了吧？」
「私下勾搭珠胎暗结的难道不是你吗？自己不要脸，现在反倒是背着贞节牌坊来嘲笑我了。明昱剑尊您猜猜，我初夜还在不在？还有没有资格去做您的随侍丫鬟？」
我弯起眼睛，讥笑看着谢灵儿和明昱。
反正已经撕破脸面了，我倒也不必再委婉。
「……住口！」
看着谢灵儿委屈的样子，明昱厉声呵斥。
他的脸色不知为何也很难看。
「真是不知廉耻，身为女子如此浪荡轻浮！更何况双修之法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，你还当众大言不惭！」
我看着对我极尽羞辱的明昱，捏了捏隐隐作痛的手心，心里的悲愤已经冲上了脑门。
我气极反笑：
「是啊，我是无耻，你堂堂剑尊这么看不起我们，不照样还是要来找我们幽梦宗的人和你双修吗？」
「明昱剑尊这么高尚，那为何不自己渡化心魔，别让幽梦宗玷污了您！」
想起来上一世，我与剑尊双修消解心魔之时。
他本就看不起我，看不起幽梦宗，更看不起我的空灵根。
但慢慢的，他也顿悟了空灵根对消解心魔的奇妙之处。
这位剑尊大人立刻变了脸孔，每每双修之时，对我极尽温柔缱绻，甚至让我有了他对我付了真心的错觉。
我情窦初开，也将一副心血都尽付与他，不惜耗了大半修为替他消了心魔。
他成功渡劫之日，我甚至虚弱地只能躺在榻上远远望着。
付出这么多，迎来的不是剑尊许诺的十里红妆，而是他冰冷无情的一剑寒光。
「大胆妖女！口出狂言！」
明昱被我激怒，不顾身份一剑闪来。
却只听一声琴音长啸而至。
琴主遥星不知何时动了手，挡在了我的身前。
他神色严肃起来，身周一片灵气荡漾。
众人皆都惊住。
谁也没想到这看起来与世无争平平无奇的琴主，只一出手，轻描淡写就化下了剑尊的愤怒一击。
「遥星！你敢和本尊动手！」
剑尊脸色怒极，还想出手。
「明昱明昱剑尊，青璃姑娘确实早已和我私定终身，契约已成。我好歹是琴宗之主，总不能当个睡完就跑的人渣吧？」
琴主遥星轻笑几声，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。
我有些惊讶地看看他。
剑尊脸色愈发差了，却停了手中剑气。
方才大家都看得出，琴主只一招就拦下了剑尊，实力莫测，难以看清。
若是再动手下去，只怕剑尊未必可以占得了便宜。
「……你们！罢了，一个不入眼的小丫头，既然已经和你……本尊强迫也是无用。」
明昱努力保持着大度的体面，挥了挥手。
谢灵儿却满脸不甘心，她忽然眨了眨眼，看向我来：
「青璃师姐寻得仙侣，自然可喜可贺，只是……青璃师姐虽失初夜，但若有师姐的灵骨加持，我定然万无一失，必能帮剑尊大人消除心魔，成功渡劫！」
她此话一出，所有幽梦宗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。
灵骨是幽梦宗人不传之秘，也正是因为灵骨，我们的功体才有消解心魔，净化灵气的作用。
抽了灵骨，人的修为就废了，甚至可能还会落下终身痛苦的残疾。
我心头恨意顿生。
原来这才是谢灵儿真正的目的。
「既然如此，那就请青璃小姐抽了你的灵骨。本尊渡劫一事事关重大，还请你以天下苍生为重。」
明昱冷冷看着我，已经发下了命令。
见我迟迟没有动作，剑尊又看向了我的母亲。
「宗主意下如何？」
母亲脸色惨白。
沉默半晌，她开了口：
「青璃，既然如此你就答应剑尊大人吧。」
我难以置信的望向母亲，
「母亲！如若女儿不同意呢！」
4.
我彻底寒了心。
咬着牙，字字泣血。
「你的责任就是助剑尊渡劫，你现在闹脾气，是想让整个幽梦宗给你陪葬吗？」
母亲气得脸色苍白，小声斥责。
我冷笑。
上一世，我竭尽所能地辅助剑尊，可最后换来的却是全宗被覆灭的下场。
「母亲，是剑尊看不上我，是他自己选的师妹。师妹自己能力不济，凭什么要夺我的灵骨？」
「何况剑宗从来都看不起我们幽梦宗，在背后说我们是见不得台面的妖女，如今更是如此侮辱女儿，母亲，你醒醒，一味委曲求全只会让别人更看不起咱们！」
我字字珠玑，心里的悲愤已经快要压不住了。
我知道母亲是为了宗门着想，但曾经的母亲也是傲骨不凡，最看不上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剑宗弟子。
「咚」的一声。
母亲回应我的只是狠绝的一脚，让我重重跪倒在地上。
「……青璃，你必须答应！」
「此事关系剑尊渡劫……更关系幽梦宗上下全门，不得有失！」
母亲咬牙切齿看着我，其它同门也都静默不语，似乎还带着些恳求望着我。
